斑鳩  郭風

小時候,常常跟外祖父到山上去打柴。

山上樹林濃密,有成排的松樹、野生的水楊、挺直的橄欖樹,和許多不知名的雜樹。太陽從樹葉間投下細碎的金光,舖在草地上,好像金色的花朵。

記得祖父第一次帶我到林中去的那天,我們剛剛走上斜坡的小徑,我不經心踏著一根枯枝。枯枝折斷了,發出細微的響聲。

「叱│羅!」

一對羽毛斑斕的、暗褐色的鳥兒,從草地上驚飛起來,隱沒在山路近旁的深林裡。

「斑鳩!」外祖父告訴我。

但是,樹林是那麼的稠密,那兩隻斑鳩隱藏在那棵樹上,一下就找不到了。

我跟外祖父在樹林裡,到處走動,幫助他把砍下的樹枝捆起來,外祖父非常滿意。

後來,我在一捆高大的橄欖樹下面,發現好幾根細小的枯枝。外祖父說:

「這樹上一定有斑鳩的巢!」

真是這樣。我看到樹梢上,被樹葉深深地披蓋著的枝椏間,搭著一個鳥巢。這個鳥巢搭得很稀疏,可以看見巢裡有個白色的鳥蛋。

外祖父告訴我,斑鳩搭巢的本領不大好,搭巢的枯枝,常常會掉在地上。

我有些擔心,那兩個白色的鳥蛋會不會掉下來………過了許久,我又跟外祖父到林子裡打柴。我特別來看這個鳥巢。多麼好!那兩個鳥蛋已經孵出小斑鳩,羽毛也長出來了,牠們蹲在巢裡,張開黃色的小嘴,等媽媽銜食物回來給牠們吃。

 

養蟲  凌拂

三月的時候,我養過幾隻黃斑粉蝶。

那時候油菜花開了,小白菜再不採收,也就要冒出一朵一朵黃色的小花,小花有它特殊的氣息,引來了一羣又一羣的黃斑粉蝶在花間覓食、產卵。

油菜花的氣息真是會逗弄黃斑粉蝶,逗得黃斑粉蝶一刻也不停地在花間奔跑。我走在油菜花叢間,也覺得像隻粉蝶似的,臉上、心上,都充滿了春天明麗的氣息。黃斑粉蝶忙著產卵,我忙著採菜,晚餐又有一盤青蔥翠綠的油菜了。不過,我的菜葉上隨處都可以發現一條一條的青色小蟲,青色小蟲便是黃斑粉蝶的幼蟲。我採菜時雖然留意,但總不免還是帶回一隻、兩隻。

帶回來的一條我不忍心把牠扔掉,又不可能把牠送回菜園,叫牠再去吃我的菜,便只好撿些菜葉養著。我找了一個小小的透明盒子,墊了細細白白的軟紙,然後鋪上菜葉,想儘量給青色的小蟲製造一個適合牠吃飯、睡覺的環境。

從此,每天換一片新鮮的青菜葉子,就變成了我最牽掛的事情。漸漸地,青色的小蟲不吃了,靜靜地伏在葉子上,就要產生新的變化了。這個變化對青色小蟲來說非常重要,因為經過這個階段,它就要生出翅膀,變成蝴蝶了。

我發現,青色小蟲變蛹之後,先是在頭部隆起一個劍戟,然後又在身長二分之一的地方,一邊各突起一個肩胛,肩胛兩側變化成了像鰓絲一樣的東西,我想那可能是牠將來的翅膀了。然後,青色的小蟲腹部,漸漸第一邊各長出四個小黑點,四個小黑點應該是氣孔了。這個時候牠不吃不喝,就靠氣孔呼吸。爸爸說:「小青蟲這個時候看來,像個入關的老和尚,再出來的時候就脫胎換骨,不是原來那個樣子了。」小青蟲的變化,完全在蛹裡,我從外觀上觀察,已經看不出有什麼動靜的。

後來,我把它移到室外,因為室外是個有花草樹木的地方。我想,黃斑粉蝶就快要出來了,我不希望牠出來時碰的是水泥的柱子,水泥的牆。聽說新孵出的小雞,會把牠第一眼看到的東西,當作牠的媽媽,我可不希望黃斑粉蝶一出來,就把牠第一眼所看到的水泥柱子當作牠的世界。我把牠放在桂花樹下,桂花樹下是一個非常安全的好地方。

我每天早上起來,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我的黃斑粉蝶。每天放學,第一件事也是去看我的黃斑粉蝶。看著看著,還是看飛了我的黃斑粉蝶。有一天回來,只剩下裂開的蛹背,我的黃斑粉蝶來不及等到我放學,就已經走了。

我趕快跑到油菜園時,所有的黃斑粉蝶都在那裡。我想,這就好了,我的黃斑粉蝶一定也在那裡。牠需要牠的同伴,就像我也需要我的同伴一樣,黃斑粉蝶總有牠要去的地方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風箏  洪志明

看到阿明、阿善、阿立、阿忠四個人拿著風箏的背影,消失在常常放風箏的小山上,他心裡有一點點說不出的難過。

一個學期來,他寄住在舅舅家,和他們四個人混得比親兄弟還要熟,每天一起讀書,一起玩,一起到小山上放風箏,幾乎沒有一天不聚在一起。

現在爸爸跑船回來了,他要回自己的家,和爸爸住在一起,雖然很高興,可是一想到要和他們拆夥,心裡就有些酸酸的痛苦。

他相信無論如何他們一定會來送他的,所以請媽媽先走,他一個人在舅舅家裡等,沒想到等了很久還是沒看到他們的人影。更沒想到他們竟還有心情跑到山上放風箏。他含著眼淚,沿著山下的小路往前走,強迫自己儘量不要往小山上看。

「阿萬│」忽然他聽到背後呼叫的聲音。

他轉頭一看,只見他們四個人站在小山上跟他揮手,四隻風箏在他們身後,高高地升起。

風箏上面寫著四個斗大的字││阿萬再見。

阿善從後面跑過來,跑得氣喘吁吁地說:

「我們把風箏繫在高高的樹上,要讓你走很遠了,還看得見。」

「好││好││保││重」他緊緊地握著四個人的手,哽咽得說不出話來。

阿萬萬萬沒想到大家會用這種方法來跟自己道別。

走了很遠了,風箏還在天上飄著。

他頻頻地回頭,看那高高飛起的風箏,淚水沿著臉頰往下滑落,模糊了風箏上的字跡。

淚眼中,四隻風箏變成四張友善的臉,在空中飄著。

 

輕輕鬆鬆認識散文 謝武彰

散文、散文,常常聽人家在說散文、談散文、寫散文。到底什麼是散文呢?一提到這個問題,也許有些人就會頭皮發麻,散文是什麼我哪弄得懂?放輕鬆放輕鬆,深深吸一口氣,讓自己冷靜下來,再用比較愉快的心情來看它,事情就容易、單純多了。

其實,散文是使用得最廣泛的文體。散文到底躲在哪裡?睜大眼睛,放眼望去││

作文,是散文。

日記,是散文。

遊記,是散文。

便條,是散文。

借據,是散文。

傳記,是散文。

書信,是散文。

座右銘,是散文。

悔過書,是散文。

請假單,是散文。

道歉啟事,是散文。

遺囑,是散文。

小廣告,是散文。

一本書的序,是散文。

小說,是用散文體寫成的。

少年小說,是用散文體寫成的。

童話,是用散文體寫成的。

寓言,是用散文體寫成的。

科學讀物,是用散文寫成的。

百科全書,是用散文寫成的。

新聞報導,也是用散文寫成的。

如果從文章的外表來看,散文和詩歌、戲劇相互比較,的確很不一樣。

散文,可以寫些什麼呢?

散文,可以怎麼寫呢?

散文,可以寫人。

散文,可以寫事。

散文,可以寫物。

散文,可以寫情。

散文,可以寫景。

散文,可以寫一粒沙,也可以寫一座山。

散文,可以寫小草,也可以寫草原。

散文,可以寫一朵雲,也可以寫一陣雨。

散文,可以寫天,也可以寫地。

散文,可以論說。

散文,可以記述。

散文,可以寫寫自己的感覺情感。

散文,可以輕鬆流動,如一朵雲。

散文,可以嚴密厚重,如一座山。

散文,可以寫得含蓄而不是「全都露」。

擅長寫散文的人,看來毫不費力,把一些鬆鬆散散、單單純純的人、事、物,再加上一點點想像、一點點詩意、一點點抒情、一點點心思、一點點感情、一點點情節、一點點理想、一點點想法、一點點思考,然後適當地使用文字,調調味、烘托烘托氣氛、醞釀醞釀,使它們融合、交會、排列、組合在一起,使他們產生關聯和力量,就成了一篇不錯的散文。這樣的作者,把「散文」寫成了好散文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瑞穗的靜夜  李潼

那年,經過一場激烈的競爭,我們總算考上家鄉附近一所理想中的學校。少年單純,還不懂得掩飾喜悅,甚至連驕傲也壓不住。放榜之後,像一隻隻新添華美羽毛的小公雞,四處咯咯咯叫,四處去招搖。為了慶祝這場勝利,我們四個好友,結伴到瑞穗溫泉露營。

那天晚上,真不巧,山腰竟然下起大雨。

剛剛燃起的營火被打熄了,營地泥濘,連帳棚也滲水,只好草草收拾,退到松林深處的日式小旅館投宿。

情景是有點狼狽,但興致未減。洗過溫泉,換上乾爽衣服,我們依然說笑打鬧,在木板迴廊上追逐嬉戲,整座小木屋被我們踩得碰碰響。

不知何時,旅館的老闆出現在門口,制止我們再玩下去。他面容和善,但我們明白,他是當真的。大夥只好很不是滋味地噤聲躡足,各自回房。但是我沒走,獨自留在迴廊發呆,好讓老闆知道我不甘心!

松林裡的雨夜,格外沉靜,溫泉水煙貼伏著坡地,如湖波緩緩湧去,五里外的小鎮燈火,在松針稀疏處閃爍,我不曾見過這般靜美的景象,凝視中,彷彿信手掀開落地帷幕,原以為舞台上空無一物,誰知布景早已妥當,一時仍不相信,只有失措張望。我想離開,卻又被一些窸窸窣窣的一些聲音喚住。那些輕細的聲音來自松林的深處與近處,來自溫泉的水煙裡,來自懸空的地板下和垂掛雨珠的屋簷。於是,我坐下來,靜靜聽、靜靜看。

在這之前,我從來不知,我是可以不喧譁的,可以將耳目精敏到這個程度,讓心思澄明得像一面鏡子,清晰反照童年種種,並隱隱顯現未來的路。

我第一次覺到沉靜的美味,在這個身心不安的少年時代,此後,我時時品嘗,從中成全了許多事。

 

小松樹  韋葦

在一座古老的森林裡,悄不聲兒地長出了一棵小小的松樹。它是那麼嫩,那麼矮呀!瞧,就連龍骨草也長得比它高得多。它看著龍骨草,看喲看喲,就尋思起來:「哎,真有意思,這龍骨草後面有什麼呢?」它天天看啊看,想啊想,巴不得一下子就長高!

一個月、兩個月,它看呀,想呀,終於長高了許多。

現在,它看到了綠茵茵的蓬蒿、蓼草,這邊是數朵蒲公英,那邊是一片蘑菇,再往遠處眺望││它不由得高興得微微搖晃起身子來,那些爭豔鬥麗的五顏六色的野花,一叢叢,一簇簇,可好看哪!它的四周盡是樹木,高大而又粗壯。樹木上頭,是藍天。不過,它現在看到的還只不過是湛藍湛藍的那麼一小方。

小松樹看到了這些雖然很高興,但並不滿足。它還像以前那樣,看著,尋思著:「樹木後面又有些什麼呢?」它看啊看,想啊想,巴不得一下子長得更高!

一年、兩年,它越往高處長,天空就越空曠,越遼闊。小松樹發覺了這一點,便長得更快了。

這時,它望見:森林後面還是森林,再望過去,還是森林,望得更遠,還是森林、森林、森林、森林………

這樣想著,小松樹就不住地往上長。

如今,它已經長成了這座古老的森林中最高的一棵大樹了。然而,它還要繼續往高處長,永不停留。它懂得;只有長的更高,才能望得更遠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春天裡的春天  謝武彰

有人說,台灣四季如春。對於住在寒帶的人來說,當然是。我的韓國老朋友冬天到臺北來的時候,只穿一件襯衫就到處跑,還一直說天氣好暖和呀。那時候,大多數的臺北人都已經穿上夾克、毛衣了。

雖然,有人說台灣四季如春;但是,當寒流來了,大家還是會把厚夾克、圍巾、手套,全都穿戴在身上了。這時候,難免就會對「四季如春」這句話懷疑起來。所以,對住在台灣的人來說,四季如春中還是四季分明的。當冬天即將過去,大家就會懷著「春天還會遠嗎?」的想法,這樣的期待和希望,很像度過黎明前的黑暗。

所以,當大家熬過了冬天,春天來臨的時候當然是充滿欣喜的。春天一到,變化可大了。在不知不覺中、在一夜之間,暗暗、陰陰的樹葉間,長出了翠綠、鮮綠的新芽來了。路邊看來沒有一點生氣的杜鵑,開了紅的、白的花朵。只剩下枝椏的木棉樹,開出了又大又紅的花朵。空氣中瀰漫著草的味道、花的味道。即使住在都市裡,也是能感覺得出這些變化的,只要你用耳朵、鼻子、眼睛和皮膚,仔細感覺一下,就馬上知道││啊哈!春天來了。再把這種心情和感覺,誠實、樸素而仔細地寫下來,不就是一篇可讀的文章了嗎?

當然,你還可以擡頭看看遠方,山的臉色變得更「綠」了。你還可以擡頭看看天空,雲已經變白,而且一朵一朵的。天空好像為了要看得更寬、更遠,一直向後退,而變得更高、更藍了。

當然,那討人厭的冬雨,現在也已經變成受人歡迎的春雨了。也許是細如針、細如牛毛,也許是像豆子、像珍珠,也許是「隨風潛入夜,潤物細無聲」(杜甫•詩),也許是叮叮咚咚,也許是嘩啦嘩啦。春天的雨,就是這麼變化多端。小草樹葉更綠了,花朵更香、更美了,水田更飽滿了,溪流更活潑了,也都是由於春雨的緣故。

有人說台灣四季如春,熬過了冬天以後,我們就把這句話當真吧。那麼,台灣的春天就是春天中的春天了,雨就是春雨中的春雨了,樹木、草葉、花朵,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。照映著藍天、懷抱著白雲的水田,就更是可以播種和期待豐收了。

這一切,如果沒有幾場春雨來熱烈演出,春天一定又寂靜、又寂寞吧?

看,一陣叮叮咚咚春雨的音樂會以後,那細如針的春雨,又在天空中隨風飛舞,以飛快、我們看不懂的方法,把春天繡得像一幅圖畫,掛在大家的眼前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也有一個綽號  杜榮琛

大頭大頭,

下雨不愁,

人家有傘,

我有大頭。

「大頭」是我小時候的綽號,也是人見人愛的「金字招牌」,小學六年裡,只要班上有同學喊一聲:「大頭!」別班的女同學,就會忍不主向我行注目禮(軍中禮節:目迎不目送)。所以每天聽習慣了,倒有幾分親切感呢!

記得小時候,我們家從爸爸經商失敗後,就從一個顯赫富有的家庭,變成收破銅爛鐵的窮人家。爸爸每天都要騎著一輛老舊的腳踏車,到鄉下兜售麥芽糖;或用麥芽糖跟鄉間的小孩,換他們所不要的破紙、廢瓶子、壞拖鞋等東西。

全家大小一共九口,就全靠爸爸這個職業謀生;三餐吃甘薯稀飯的機會多,吃麵條和炒飯的次數少。碰到開學時,老師要收代辦費、家長費和簿本費,總是我最會拖;往往全班都繳齊了的那一天,也正是我在家裡哭得最凶的日子。

為了減輕爸爸的負擔,一到寒暑假,就是我們兄弟姊妹,幫爸爸賺「外快」的時候。七個小孩由媽媽帶隊,到後龍溪沿岸的沙田裡,替鄰家農夫拔落花生,一大籃可得幾塊錢的工資。接近過年的時刻,我經常陪姊姊到通霄、大甲、沙鹿這些地方擺地攤賣襪子;姊姊給我的零用錢存多了,就成為每學期開學的學費呢!

小時候,我們家是清苦了些,可是一到學校可就快樂多了。由於我的國語和算術,在班上是頂瓜瓜的,經常有同學來向「大頭」討教。而下課時,打躲避球、玩玻璃珠、打陀螺的技術,也是數一數二的;朋友多了,笑聲就會沖淡生活中的小煩惱。

這麼多朋友,我覺得坐在我隔壁的小女生,長得實在清秀、可愛又討人喜歡。我知道她家裡非常富有,夏天常帶一壺酸梅茶,咕嚕咕嚕地喝;冬天就換成大包蠶豆,卡卡卡地嚼。這情景看得我不斷地流口水,但又不敢向她要來吃,而且我們的桌子中間,還畫了一條「楚河漢界」。如果不小心越過的話,會被對方打手心的。有一回,她越過界線,伸手要讓我打三下。我對她說:「不用了,只要你的蠶豆給我吃就好了!」

畢業時我得了第三名,帶著獎狀和獎品回家;一路上,同學們的眼光又投向了我。嘿!這回大家不是瞪著我的頭,而是那一張閃閃發亮的獎狀。突然,我發覺「大頭」這個稱呼,是十分光榮的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滿山花兒開  粟耘

山上最多的樹是油桐樹。

現在,正是油桐花開的時候。

別的花不過是一樹一樹,或一叢一叢的開,最多,也只是一片一片的開而已。油桐樹可不,它高興怎麼開就怎麼開,開得滿山滿谷都是花。平常翠綠的山,一下子全變白了,好像是哪個神仙用仙仗一點,山爺爺馬上把綠袍子脫下來,換一件雪白的衣裳,連帽子和鞋子都是白色的了。因為油桐樹很高,開了花,遠遠望去,就像一頂頂大帽子一樣;而且,花兒不但開得很起勁,落得更痛快,連草叢裡,小路上,小溪裡,甚至小溪的石頭上都鋪滿了花兒。

這麼多落花,好像山爺爺不只穿白花鞋而已,我想,它的衣裳一定跟新娘子的禮服一樣,雪白的裙子拖得又蓬又長,把整座山都蓋住了。

每次走過鋪滿了花的小路,都要很小心,因為花兒實在太多,太美了,整條路好像綴滿了美麗可愛的小精靈一樣,實在捨不得踩上去,害我常愣了半天,不知該怎麼走才好。叔叔就教我走路邊有草的地方,因為花兒會順著傾斜的草叢滾到較低的地方,停留在上面的就很少了。我看了一下,果然沒錯,才敢放心大膽地走。

半路上,有一段較寬的溪流,上面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岩石,我們常常在這兒抓小魚小蝦。現在,也落滿油桐花了。這兒的花,和小路上的又不一樣了,甚至更美呢!

因為岩石的顏色很深,花兒落在上面,黑白分明,非常好看。溪水是流動的,落在水面上的花兒也跟著流動,就好像流著一條花河。如果有的地方露出空隙來,水光便會像鏡子一樣,一閃一閃的,一朵朵的花兒,就像貼在窗戶上的美麗窗花。而且,花的式樣隨著水流不斷地改變,簡直比萬花筒還好看!

回來的時候還可以盛著一斗笠的花朵,就是把花兒偷偷地撒在嬸嬸的衣服上,叔叔也不會罵我不禮貌,還一直笑著拍手呢!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澡盆裡的婦人  魏桂洲

小時候,家門前有一條圳溝,裡頭的水浩浩蕩蕩地流著,偶爾映著月光,波光粼粼。

這些水從何而來,我不知道;它將流向何處呢?流向天涯的盡頭?天涯的盡頭又在哪裡呢?是遠遠望去蒼蒼茫茫,使人覺得困惑、害怕的世界嗎?

因為對這些水有了這樣的敬畏,加上它流動的速度很急,又污黑的發亮,我們這些小孩子每次要走出院宅到外面玩,一雙腳踏上了橋面後,就不由得開始發抖,總要戰戰兢兢地才能通過這座窄橋,然後「哇!」的一聲,尖叫的衝向外面好玩的世界。

有一天中午,我們這一群小孩子在三合院的廣場玩跳房子,忽然隔壁的胖伯母神色慌張,大聲地叫嚷著:「大家快來呀!」不一會兒,左鄰右舍的大人都出來了,我們知道有事情發生了,懸吊著一顆心,也緊跟在後面跑,想看個究竟。

到了橋頭,好不容易在人堆中擠出一個頭,我看到深深的溝渠底下有一個哭泣的婦人,他坐在鋁製的澡盆裡低聲地抽噎著,神情是那樣的哀傷………

後來,聽大人們交頭接耳談來談去,才知道這個婦人是要自殺的,她坐在澡盆裡,順著水流,流哇流,流到一個蒼蒼茫茫的地方;流哇流,傷心地哭著,總有死去的一天吧!

然而,我家門前的圳溝在不遠的那座橋下轉入暗渠,它的澡盆就卡在洞外,我爸爸下去救她,她死不成了………

後來,她在我家住了下來,幫我們煮飯、掃地。有空的時候,她總喜歡坐在三合院的石階上,笑咪咪地看著我們玩跳房子,不發一語。

我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自殺,這種事不是我所能理解的,我內心深深沉沉所關心的是,她心裡的哀愁,是不是已隨著門前的流水,流得老遠,流向蒼茫了呢?

 

月桃花  桂文亞

為了歡送即將踏出中學校門的學長,學校照例每年舉辦一次盛大的惜別會,要每個班級推派代表,設計節目,參加選拔。優選的節目,將代表該年級,在校本部的大禮堂公演。

表演的節目內容,由各班自行決定,不少同學躍躍欲試,我也是其中之一。

沒想到,當我主動表示希望加入山地舞組的時候,負責編舞的王秀琴居然搖頭說「不行」。

「為什麼?」

「因為你太矮了!」她還理直氣壯的哩!

只因為我太矮了。一個矮個子的人,就沒有權利選擇自己喜愛的活動了嗎?我的自尊心,一下受了很大的損傷。

「你想想,我們這一組人,身高、體型都差不多,跳起舞來才顯得整齊劃一;如果,加進幾個像你這樣的小個子,怎麼會好看嘛!」秀琴一邊解釋,一邊抱歉,態度倒是怪誠懇的。

可是,我對跳舞一向有興趣,也一直夢想自己是個「編舞者」,有朝一日在舞台上發表「作品」!我,可不甘心被那些「高腳七」淘汰,我要自行組隊參加!

一些「不得其門」而入,卻愛好舞蹈的矮個子同學,經過我的「招兵買馬」,顯然恢復了一些信心。我們八個人,決心轟轟烈烈跳一個「月桃花」。

「一處一處開滿月桃花\遠遠近近都是月桃花\摘一朵花來襟上插\月桃花呀十七八、十七八……」

我每天忙著自創舞步,和七個同伴勤奮地練舞。我們像一隊上了發條的小尖兵,早也跳「月桃花」,晚也跳「月桃花」,連作夢都是「一處一處開滿月桃花」。終於,我們這八個為了爭一口氣的「矮個兒」,使上了自認最曼妙的舞姿,在初選賽中獲得了演出資格!

那真是有史以來最美妙的一次「成功的滋味」,真的,只要勇於嘗試,有什麼事情做不成呢!

惜別會上,我們又興奮又緊張的在舞台後等待節目上場。只是,不知道怎麼搞的,我們的舞衣││白襯衫、白裙子││加上裙邊縫的六朵桃紅色的大紙花,看起來,是那麼的傻和土氣。

啊!那也真是有史以來最「慘烈」的一次演出;敲昏你也不會想到,沒有經過新舞台上的排練,所有的距離和步調都不對了,而為了跟上音樂節奏,我們不得不「跑著跳舞」!

嘿!妳曾經看過跳舞用跑的嗎?難怪表演完後,有幾個學姊特別跑到後台拍著我的頭說:「你們好好玩噢!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爸爸星  唐士兒

那個夏天,全家跟隨爸爸調職搬到北投時,我剛讀完小學一年級。接下來的暑假時光特別新奇,樣樣充滿了趣味,甚至帶些兒浪漫。

雖然當時媽媽有病在身,但爸爸下班後總會分擔家務,保持家庭正常的氣氛,從未讓我們孩子感受到壓力,反而過得自由自在。

新家位於郊區,附近流著一條潺潺小溪,可以望見形如美女的「觀音山」。但最吸引人的還是屋後那一大片,被微風吹拂的青青草原。草原帶來新鮮的空氣,也提供了一個天然的昆蟲教室,讓我在草叢中認識了蜻蜓、蝴蝶、蚱蜢、螳螂、小瓢蟲,還有從軟軟的屁股中發出冷冷黃光的可愛螢火蟲。印象裡,牠們總是那麼多、那麼多,那麼容易見到;就和爸爸時常在我們身邊一樣,那麼理所當然……。我像小海綿,盡情吸取著輕風白雲,吸取著花色草香,也吸取著爸爸的愛。

有一天,我們吃過晚飯後又在想著要做什麼││那時大多家庭沒有電視,總會找些別的活動來打發時間。

爸爸忽然心血來潮,要帶家人散步到他辦公的地方,去看一看。我和哥哥姊姊都為這趟夜遊興奮起來。那晚,媽媽也興致很好的一起去了。我們一家大小聆聽著蛙叫蟬鳴,伴著螢火蟲光一明一滅的草叢前行。

爸爸上班的地方,並不如想像中好玩,但是那段返家的路程,卻使我永生難忘。

爸爸決定帶領我們穿越小溪,走另一條捷徑。當大家牽手奮力踏上草原後,不禁被眼前巨大的星空震懾住了。

鄉間的夜空晴朗廣闊,像塊綴有無數亮片的布幔蓋過天際。我正驚呼著這景象時,爸爸親暱的彎下腰來,問我想不想認「北斗星」。

「在哪裡?」我望著滿天繁星,急切的問爸爸。

「看那兒!有七顆星,排成一個杓子的形狀……」

我順著爸爸的大手指示尋找,突然間,那七顆星神奇的自羣星中浮現,再也隱退不掉。

「好像哦!真的好像一個杓子……」我開心的叫道。一路上,又忍不住頻頻抬頭看它,心中一直奇怪著,為什麼星星能夠做出杓子呢?……

二十幾年過去了,當我長大懂事,深深明白爸爸照顧一個家是多辛苦時,爸爸卻和上天約定似的,負完應盡的責任便離開了。如今,我用任何東西也無法換得和爸爸相聚片刻,只有憑藉回憶的點滴想念他。

螢火蟲光雖難再見,幸好天上的星星永恆不變。每當我有機會仰望星空時,總會第一個去找「北斗星」那個杓子,那和爸爸一樣親切、簡單而又完美的星星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初戀  魏桂洲

自從四級轉學到新學校後,鄰座的黃淑芬就一直對我很好,天天請我吃糖。

有一天上課時,她偷偷的塞給我五條綁成一串的橡皮筋。

「這是做什麼的?」我湊近她耳朵,輕聲的問,她沒有回答我,靜靜的拿著筆在簿子上寫字,然後,小心的撕下來,遞給我。

只見撕下來的紙張上寫著:「這是訂婚的禮物。」

因為對那五條七彩的橡皮筋非常喜歡,我也偷偷的寫了一張條子給她:「一言為定。」

第二天,她拿了一張獨照的相片送我,不巧,被班上的討厭鬼張大勝看見了。他一把把相片搶去,在走廊上大聲的說:「羞羞羞,不要臉,男生愛女生。」

張大勝這一喧嚷,同學們也跟著大叫:「男生愛女生,不要臉,羞羞羞。」看見大家羞我的表情,我不知所措,生氣的從褲袋內抓那一串橡皮筋,用力的把它丟到工友家的屋頂上。

「害人的東西。」我想,要不是它,黃淑芬不會送我相片;要不是相片,我就不會被同學笑。

放學回家後,點了火柴,我把黃淑芬的相片燒了。

第二天,黃淑芬沒有來上課。老師說:「黃淑芬上台北開刀,要半年後才會回來上課。」

聽老師這麼一說,我嚇得全身發抖,腦子裡轟轟的響起祖母說過的話:「相片是不能亂撕,不能燒的,要不然相片裡的人魂沒有了,他就會生病。」

半年後,黃淑芬回來了,我還來不及向她說對不起,她就塞給我五顆巧克力球和一張紙條,紙條上寫著:「這是我們結婚的禮物。」

後來,當我聽說她上台北開刀,是因為從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臟病,現在一切都沒有問題的時候,我開開心心的吃了那五個巧克力球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一堆煤渣  林煥彰

我喜歡把十五歲當作我個人童年與少年時期的分水嶺;因為我十五歲那年隻身離家。到外地工作,才正式告別無憂無慮的童年,而真正嘗到少年青澀的愁滋味。

那是三十多年前,台灣鄉下還相當落後,但相對的,每個人對家的觀念,卻也相當濃厚;一個十五歲的少年,要離家到外地工作,雖有不得不的的苦衷,心裡卻有一百個千萬的不樂意!因此,逢年過節,想回家的意念就更強。

我雖慶幸沒有嘗過戰時逃難的辛苦,但想到這次回家的經驗,除了沒有人家逃難時的緊張、恐懼之心理外,還是終身難忘!

當時,我在基隆一家肉類加工食品店當學徒。從基隆要回礁溪,唯一可依賴的交通工具,只有搭乘火車,但車程也要花四個多鐘頭;因為那時的火車,是以煤為燃料的蒸氣機車頭來帶動,走得慢吞吞;而台灣的鐵路,宜蘭線隧道特多,從基隆到礁溪,得穿越十餘座隧道;火車每穿越一個隧道,煤灰就像下雪一樣,撒滿每一節車廂,白衣服都會變成黑衣,兩道鼻孔像煙囪,可以清出一團團的污垢!

過年前,肉類食品加工特別忙,要到除夕當天,我才能得到老闆的放行。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回家了,我趕到車站,卻見人山人海,掛滿每一節車廂;我使盡吃奶的力也擠不上,看到有人爬上火車頭的煤倉,我也跟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去,勉強擠進人堆裡,用新買的一件風衣,把自己從頭到尾緊緊裹住,以免回到家時變成一個小黑人;結果,蹲了四個多小時,終於回到日夜思念的家鄉,但全身痠疼麻木不說,整個人也早已變成一堆煤渣!

 

 

 

 

 

油菜花開了  姜聰味

如果每天一打開窗門,就看見一片花海,你能不感動嗎?

那是收割後的田地,我的農夫爸爸在上頭撒下無數的油菜種子。才幾天工夫,種子就發芽,長成一片毛茸茸的綠。風一吹,像波浪起伏的湖。過了幾天,三兩枝油菜頂著黃花亭亭立在我眼前。再過一些天,更多的花開了。不到一星期,黄花佈滿了田野。我興奮的期待門前的花兒,天天帶給我意想不到的驚喜。

過年那幾天,天空灰沉沉的,像在跟誰賭氣,讓人看了,心裡快樂不起來。當朋友來找我,說這個新年好無聊的時候,我就帶他們上二樓,打開門,讓他們站在陽台上,看那一片黃澄澄的油菜花。

「哇!這些花怎麼開得這麼美?」

「我照幾張相片好嗎?」

朋友都驚喜萬分,我也樂得與他們分享這幅天然的圖畫。

朋友舉起相機,綠野、黃花、小白粉蝶、紅磚瓦屋和遠遠的防風林全入了鏡頭。如果站在花叢中,人幾乎要被花海淹沒了。不過,照片洗出來一看,真個是「人比花嬌」。再看看朋友的表情,這一片花海是他們的太陽,把他們心中的不高興蒸發得一乾二淨。

過完年,天氣放晴了,油菜花更顯得燦爛金黃。我走過花田,不時可以聞到清清淡淡的花香。可惜的是,冬天悄悄的走了,幾場春雨提醒農夫該下田耕作了。耕耘機把花輾入水田中,當了肥料:::。如果你現在到鄉下,已經無法一睹油菜花的風采,還好我這兒有一張很美的油菜花相片,就將它當做邀約好了,邀請你來年冬天,記得到鄉下來看黃澄澄的油菜花喲!

 

 

拜訪春天  謝新福

小朋友,春天到了,陽光暖和了,別再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盯著電視機,讓閃爍不定的螢光幕傷害你的靈魂之窗;讓我帶你到郊外田野、山林溪畔,欣賞春神在陽光下寫一首︿春天﹀的詩篇。

首先我帶你到農夫的水田去看看。

農夫在冬天播下的稻種,已經被第一陣春風吹醒,伸出一根根像針一樣的苗芽,掛著霧送來的露珠。烏鶖在竹籬稍頭等待,等待明明的媽媽來鏟秧苗,等待農夫把灰濛濛的水田織上「春天」。烏鶖還在竹籬上「啊啾!啊啾!」的叫,牠也想提醒忙碌的媽媽,插完秧,別忘了帶明明到外婆家,給外婆過生日。

接著,讓我帶你到山坡下的草原去看看。

那兒的小昆蟲已經開始工作了,在兩株咸豐草間織網的小蜘蛛,剛補過三次網,終於順利完成牠的八陣圖。經過酢漿草下的小螞蟻,發現安安掉落的麵包屑,急忙回家去招來牠的工作伙伴,準備把麵包屑搬回家。至於那隻羽化不久的小蜜蜂,雖然沒有姐姐教牠採蜜的方法,牠卻有天生的本領,在每一朵不知名的黃白花上努力工作。

走過草原,來到溪畔。好多年前在溪畔洗衣服的小女孩已經長大,嫁到梅花村去了;然而在溪邊陪伴小女孩浣衣的杜鵑花,依舊滿枝開放。小女孩從前愛唱的︿杜鵑花﹀曲子,仍然縈繞在山邊溪畔。

爬上小山坡,走過槭林步道,滿山的槭樹都會伸出小小嫩嫩的手掌。它們和走向山坡的小朋友一樣,希望每一隻手掌都能緊緊的握住春天。

再往山上爬,去年秋天給藍天撢走白雲的花芒撢子,已經疲累得只剩桿子了;還好,每一叢芒草都在趕製初夏的紫色新撢子。

那座聳立在山頭的電塔,仍舊把山坡下伙伴的手拉得緊緊的,每天準時迎接春天的第一道陽光。山腳下那片盈滿的湖水,澄碧無波,倒映著藍天綠樹。它想寫下春天的第一首詩篇。

小朋友!趁現在春神還沒走,趕快走向郊外去拜訪春天吧!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紅花草  桂文亞

想不出還有什麼季節的花,比春天的紅花草更溫柔更害羞的了。

當車子經過一大片淺粉淡紅的紅花草田時,我還以為,春天,這個紮著蝴蝶結的小姑娘,跑到花田裡來玩了呢!

「這是野生的紅花草,」生長在鄉下的堂妹,用很平常的語調告訴我:「還沒有開花的時候,嫩葉可以當做蔬菜,炒炒很好吃;等花開過後,就成為土壤豐盛的大餐,用來肥田再好不過了。」

可是,在我眼中的紅花草並不只是「有用的」。她們像春天裡的地氈,大大方方的鋪開著,讓所有的生命都快活地躺在上面翻過來倒過去,跳著叫著鬧著,擁抱著輕撫著歡笑著。

當春風經過的時候,她們的臉蛋兒被親吻得更紅了,紅的連身邊的小草都忍不住踮起腳跟來瞧個夠:「哎!多害羞的姊姊多美呀。」

當春雨下著的時候,她們的眼睛裡飽含著一粒粒渾圓的珍珠,輕輕那麼一眨,亮晶晶的珍珠串成了項鍊。紅花草兒高興的手拉著手說:「有誰比我們更像小公主哇?」

當天空響起一陣春雨,哎,驚得所有的紅花草都努起小紅嘴叫啦,可是她們的叫聲比鈴鐺還好聽呢!有一隻麻雀撲撲撲地飛來了,有兩隻黃蝴蝶撲撲撲撲地飛來了,有三隻紅蜻蜓撲撲撲撲撲地飛來了,不一會兒,所有的小麻雀、紅蜻蜓、黃蝴蝶都來了。紅花草安靜了,春雷不打了,只有飄過紅花草田的兩朵白雲,差點兒陶醉得掉了下來。

紅花草真的這麼美嗎?

小堂妹心動了,一口氣跑向紅花草田,埋進了她們的懷抱。

難道不是嗎?我對準鏡頭,紅花草兒這時全都綻出了最迷人的笑容。

 

看鵝  馮輝岳

朋友帶著攝影機從城裡來,說要拍一段鵝群戲水的帶子。我告訴他,這裡早已看不到鵝了。

朋友露出失望的表情。

「不過」我說,「我知道哪兒有。」

我坐進朋友的車子,沿著公路走,約莫二十分鐘車程,我們來到一個以鵝肉聞名的村莊,就在路旁,我瞥見池岸的沙丘上,好像有許多鵝躺在那裡。遠遠看去,只見一團團的灰,和一團團的白。

我們走向岸邊的鐵皮屋,喊了幾聲沒回應,倒是鐵龍裡的黑狗朝我們猛吠。一會兒,主人出來了,我向他說明來意,主人很高興,抓起長竹竿,沿著岸邊的沙丘揮趕。躺在那裡的鵝受到驚擾,紛紛爬起來,一隻一隻跳進池塘。

「嘎││嘎!」

「嘎………」

冬天的池塘忽然熱鬧起來了,像荒涼寂靜的港灣,一下子湧進許多小艇。牠們悠悠的划著水,有的昂起頭,不時左顧右盼;有的伸長頸子,跟另一隻打招呼;有的張開翅膀,拍起小小的水花………。朋友忙不迭的錄下牠們美麗的倩影,我目不轉睛的欣賞著。

「每一隻鵝,都是最好的模特兒。」朋友說。

真的,池裡的鵝,泳姿雖然大不同,但是都一樣好看。牠們慢慢的移動,岸邊枯黃的芒草輕輕搖擺,襯著天光和雲影,這一幅冬景似乎特別的美。

有幾隻想上岸,主人又揮動長竹竿了。

「嘎││嘎!」

鵝的叫聲,有點兒嘈雜,聽起來卻十分親切。我彷彿又回到童年的鄉下,小河邊、草地上。到處都看得見鵝羣的蹤影,趕鵝和被鵝追的情景歷歷在目。真想不到,現在要看鵝,還得走這麼遠的路。

冬天,鵝也怕冷吧?當我們喝完熱茶,從鐵皮屋出來的時候,池面上,連一隻鵝也沒有了,牠們全回到沙丘上,靜靜的躺著………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記號  顏福南

我的右胳臂有一片黑色胎記,只要穿著無袖汗衫,就會暴露在外,很不雅觀。在我小時候,這片胎記還深深困擾著我呢!

記得有一次,我們興高采烈的跳繩、踢毽子,一不小心露出了胳臂上的胎記,同伴看見了,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,興奮的朝我走過來,撩起我的袖子,煞有其事的看了很久,然後哈哈大笑的說:「哇!這裡黑黑的,沒有洗乾淨。」

我拚命的搖搖頭喊著:「不是!不是!」

很多人圍了過來,東瞧西看,還有人用手抓住我的胳臂,指著胎記,不屑的說 :「髒鬼呀!不洗澡會長更黑的汗垢。」

「是啊!是啊!髒鬼!不要和他玩。」

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,我終究說不過他們,眼淚不爭氣的流下。

從那時候起,胎記成了我揮不去的噩夢。有時候,大家會取笑我,甚至編兒歌捉弄我,使我難堪。每天到了學校,同學總喜歡拉起我的袖子,嘲笑我胳臂上「不洗澡的黑點」。他們三三兩兩圍著我,好像我是動物園的猴子一般。

每天晚上洗澡的時候,我把胳臂靠在牆上來回摩擦,想洗去這塊胎記,但是徒勞無功。我抓起肥皂用力搓洗,仍然無濟於事,真恨不得拿刀子把它割除。

有一天,我問爸爸:「為什麼我的胳臂黑黑的,洗都洗不掉?」

那時候我還不懂什麼是胎記。只見爸爸神祕的說:「小時候爸爸特別喜歡你,為了怕你丟掉,所以在你的胳臂上做記號。」

爸爸爽朗的笑聲化解了我的疑慮。哈!這是一塊爸爸愛我的「記號」。

從此以後,我再也不怕別人笑我了。偶爾,我還會故意捲起袖子向別人炫燿:「喂!我有『記號』,你沒有吔!」這回,神氣的人是我呢!

長大當了老師以後,我發現有一個學生跟我一樣,胳臂上有一塊黑黑的胎記,我想起當年的往事,忍不住問她:「你的胳臂上怎麼黑黑的?」

她回答我:「是爸爸做的記號。」

我笑了起來,拉著她的手,學起當年父親的口吻:「沒錯!這是爸爸愛妳,特別做的記號。」

我把她擁入懷裡,心中流過一股喜孜孜的溫暖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遠方在鐵軌之外  

由於從小就在糖廠的宿舍區裡成長,糖廠大半都在鄉下,對外交通多賴小火車,所以,小時候的我常常站在月台邊,看著筆直延伸的鐵軌,好似有無限長遠。我以為,所謂的「遠方」,便是在鐵軌以外的地方吧。

小小的年紀又哪能有什麼深刻的想法呢?我讀住家附近的小學,只需穿過一片空曠的操場便是了,太短的距離編不出什麼精采絕倫的故事來,我想,我的夢應該在遠方,在比鐵軌還要遙遠的地方。恐怕只有長大以後到外地念書時方能去得;於是,我整天巴望著能在一夕之間長大,便可以到異鄉去流浪了。

時間好像過得緩慢,又好像過得飛快。小學畢業了,初中也畢業,我如願以償的到大城市去讀書。賃居在外的日子,舉凡生活瑣事都得自己打理,一點兒也不浪漫美麗,反而覺得有幾分寂寞和辛酸。每個禮拜最大的盼望便是週末假日快些來到,好搭車回家,順著長長的鐵軌,便可以將我帶回溫暖的家園了。

我雖然承認,離家的生活培養了我堅強獨立的性格;也只有離家的機會才能更早學得懂事。知道設身處地體貼別人,不再予取予求,動輒怨天尤人。後來,大學畢業了,我當然更可以去流浪。終於選定了靠近山城的小鎮,果然風景殊勝,美不勝收;然而遠離了紅塵喧擾,是非不到我,可是,在寧靜的小鎮裡,沒有好電影、沒有圖書館,也讓我過著孤寂的歲月。我問自己:「難道我的夢想仍在遠方嗎?終生無法實現嗎?」

或許,這也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推託之辭吧!於是,我靜下心來,重新規畫生活,給自己一個確切的目標。我開始利用課餘之暇,認真的讀書、用心的寫作,我善待周圍的每一個人,從不吝惜給予協助,我希望十年或二十年後,我能夠交出漂亮的成績單。

我依然經常搭火車回家,長長的鐵軌也像我的記憶一樣,現在,我已不再感到徬徨無依,我清楚的知道:我的夢想並不遙遠,因為我踏實的走,每一個步履都讓我的夢想更接近自己了。

也許,十年或二十年以後,是否完全如自己所願,也不是那麼值得在意了;但,由於肯全力以赴,我明白,生命並不曾虛度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阿田家的新屋  姜聰味

一個大颱風帶來一場豪雨,一場豪雨使河水暴漲,暴漲的河水沖毀了堤防。洪水像貪婪的土匪闖進阿田的家,沖走了鍋碗瓢盆,沖走了家具用品,沖走了雞鴨鵝豬。阿田的爸爸帶著搶救出來的一點點財物,趕著一頭老牛,帶著一家人逃難似的,天還沒亮就上村子來找歇腳的地方。

風雨肆虐到天明,總算平息了下來。天空還飄著細雨,阿爸已經把我們都叫起牀,他請阿田一家人放心的住在我們家。阿爸說:「我們家夠大,大家擠一擠,更熱鬧!」

阿爸牽著阿田家的老牛到牛寮,媽媽煮了一鍋熱水給他們洗澡,還拿我們的衣褲給阿田和他的兄弟姊妹換。喝完熱地瓜粥,媽媽請他們先到我和哥哥、姊姊平常睡的大牀去休息。

下午,雨停了,天晴了,我跟著阿爸和阿田一家人到河邊去。河邊空盪盪的,阿田的家被洪水夷為平地,留下的是斷裂的木頭、濕重的棉被,以及幾件零落殘破的家具用品。阿田的媽媽看了忍不住痛哭失聲。阿田的爸爸指揮阿田和幾個孩子收拾殘局。牠們站在瓦礫堆中,默默的撿拾一些可用的東西。阿爸用鐵牛車幫他們把東西運回我家,等天氣放晴以後,放在院子裡曬乾,以後還可以使用。

阿田和我同姓,論輩分,他得叫我「姑婆」,所以他很不情願住我家。可是他別無選擇。他和我念同班,在學校裡,同村子的同學一提起阿田家被水沖了,他們寄住在我家的事情,阿田就頭低低的,好像很沒面子。所以放了學,阿田總是牽著他的老牛回河邊去,一邊看牛,一邊關心他爸爸和工人整地建屋的進度。

阿田的爸爸很固執,不肯搬離河邊。他說他的田地在那裡,他在那裡住慣了,所以不肯離開。他堅持即使借錢,也一定要用鋼筋水泥蓋新屋。阿田的媽媽每天提著點心和午餐、晚餐的飯菜,去給阿田的爸爸和工人吃。阿田和他幾個兄弟姊妹也常被差去做零工。

眼看著阿田家的新屋即將落成,阿田的爸媽向我的爸媽道謝,說來日再報這恩。阿爸卻要他們別說見外的話,大家都是一家人嘛!

半年後,阿田他們搬回河邊住了。希望阿田在學校看見我不會再感到彆扭,希望他們那幢地基打得高高的新屋,永遠不怕也不會被水沖垮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有一箱寶物  杜子

我有一箱「寶物」,藏在我自己的臥房裡,閒著的時候,我會搬出來翻一翻。看著看著,臉上的神情就像「氣象台」,有時晴朗露出微笑的陽光,有時陰霾顯出憂鬱的烏雲,有時風雨來襲淚光閃閃。

我有一箱「寶物」,藏住四十多年的情誼,苦悶的時候,我會攤在牀上仔細玩味。想著想著,童年的歡笑展現在眼前,青春的年華殘留浪漫的痕迹,中年的感傷化作斑駁的回憶。

我有一箱「寶物」,也許,在別人眼裡沒什麼價值;可是,對我來說卻勝過任何珠寶。因為,我生長的點點滴滴,生活的酸苦甜蜜,都完好如初的保存在那裡。

我有一箱「寶物」,也許,在我心靈中已經有些輕微褪色;可是,卻永遠沒有任何東西可取代。因為,裡面珍藏的親情和友情,都曾經在我生命中溫暖、發光。

這一箱「寶物」,有一冊冊的日記,還有一疊疊的書信。偶爾翻閱日記,會無意間發現幾張泛黃的照片,或是各式各樣的書簽,上面簽了名字的人呵,現在你們都還好嗎?還會想起我們曾經擁有的快樂時光?

有一回的夜晚,我把某一個好友給我的書信,按照時間順序一封封的念過,我竟然失眠了;因為,夾在書信中的一葉葉菩提,向我訴說著無數的故事,以及無法彌補的遺憾。我想,如何珍惜現在享有的溫馨,不讓它輕易流失在我們的忙碌裡,將是我未來努力的課題。

我有一箱「寶物」,現在仍藏在我的臥房裡,閒著的時候,苦悶的時候,我會再搬出來翻一翻,仔細玩味;那是因為││裡面藏住四十多年的情誼!

 

 

 

 

聽!流星的故事  劉丁財

我們住在三合院,晴朗的夜晚,吃過晚飯後,堂兄弟們喜歡圍聚庭院裡,坐在三輪車上談天說地。小孩子沒有什麼正經事好談的,不過我們每一個人都很喜歡窮扯,誰會扯,就聽誰的。

二堂哥是個「蓋仙」,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在「主講」。但是我們也希望他能多講些。因為他說的,我們認為都是真的,非常神奇。真不知道二堂哥怎麼懂得這麼多。

他最擅長「隨機講故事」,絕不會拖泥帶水,或說不出來。我對流星最原始的印象,就是二堂哥的啟蒙。有一天晚上,二堂哥正說到「海龜大睡三千年」時,弟弟驚呼出聲,指著天空說:「星星掉下來了!」大家往天空一看,一顆流星真的畫著亮光,往東北角墜落,馬上不見了。正當大家紛紛猜測,二堂哥以一種難以抗拒的聲音說;「我講給你們聽。」

「古時候的賢人死了以後,變成神,升到天上,各就各位。現在我們看到的星星,就是一個個不一樣的神。你們不要懷疑,很多廟裡拜拜的神,就是從前的賢人,像關公、孔子、文天祥、媽祖……。我再告訴你們,李白是『太白金星』降世的,所以李白的號就叫作『太白』……」

「星星為什麼會掉下來?」小堂弟忍不住,趕緊抓了空檔發言。

「你們不要緊張,剛才那顆星星掉向東北方,表示東北方將有一位賢人要誕生了,以後這個人會很有作為。」

「如果星星全部掉下來呢?」

「不會。天庭有一個制度,不可以全部跑下來。何況由星星化成的人死後,仍然會變成星星掛在天上的。」

每個小孩子都同意二堂哥的說法:流星是天上的星星降臨凡間的一個過程。

當然,二堂哥的說法在我們五年級上到有關流星的課程時,完全被推翻了。不過,我還是很懷念二堂哥說「流星的故事」的那個夜晚。我的腦海裡比他家小孩多一個故事版本呵!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樹奶糖  馮輝岳

那時候,街角的小店裡,最令我垂涎的,要算口香糖了。這種又甜又黏的糖果,鄉下人稱它「樹奶糖」,放在嘴裡嚼一嚼,甜水吞落肚,味道淡了,還可以吹成半透明的泡泡,破了,嚼一嚼,再吹,真是好吃又好玩。像我們這群住在崗背的窮孩子,平常只有看別人吃的分,聽見別人咂咂咂的嚼著,總羨慕得牙齒發癢。這樣「高級」的糖果,要等過年才捨得買來吃。

這天,收破爛的小販到崗背來,因為他兼賣口香糖,我們都圍過去觀看,大夥微張著嘴,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,路過的雄哥看到了,走過來拉了我一把。

「想不想吃樹奶糖?」

「想啊!」

大家被雄哥的聲音吸引過來了。

「我教你們做。」雄哥說:「我阿公教我的。」

我們半信半疑的跟隨雄哥走,沿著圳溝走到村尾的時候,雄哥停在一棵老樹前。老樹的樹幹很粗,我們幾乎手拉手都圍不住它,雄哥撿起一片小石頭,輕敲一下它的外皮,裡面立刻湧出一滴滴白色的汁液,像極了牛奶。雄哥說這樹叫雞心榕,乳汁特別多。

雄哥叫我們一手拿黏土,一手拿石頭,在樹幹上敲一下,趕緊用黏土吸取白色的汁液,再搓一搓,就這樣,敲一敲,吸一吸,搓一搓,直到黏土的韌性夠了,就將整塊黏土浸入水中搓洗,等泥土都洗掉了,剩下的,就是樹汁凝成的膠塊,軟軟的,還真像口香糖呢!只差沒有甜味,尤其那股韌勁,嚼起來挺過癮的。

斜陽照著雞心榕嫩綠的葉子,我們並排坐在岸邊,一邊嚼著自製的樹奶糖,一邊望著西天的晚霞,沒有甜味的樹奶糖,嚼著嚼著,居然也嚼出了好味道,淡淡的、香香的,那種味道我說不出來。

記不清楚是第幾次做樹奶糖了。我突然發現雞心榕的樹幹上,佈滿了「瘡疤」,有舊痕,也有新創,看起來好醜。

「怎麼會這樣呢?」

我們圍著樹幹看了一會,彼此面面相覷,然後,各自敲了幾下,匆匆忙忙搓洗一小塊,就散了。從此以後,再也沒有人提起做樹奶糖的事。不過,自製樹奶糖淡淡的、香香的味道,至今仍彷彿留在我的口齒間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愛迪生  馮輝岳等人

發明大王愛迪生從小就有強烈的好奇心,他不斷的提出問題,並且抱著追根究底的精神,鍥而不捨的尋找答案,除非親眼看見,親手做到,否則絕不終止他的探索行動。

他從小就開始做實驗,有一回,他假設鳥能飛,是因為吃蟲的緣故,為了證實這個假設,於是把蟲剁碎,拌入食物,拿給不知情的婦人吃,然後等著看她會不會飛起來。另一個失敗的實驗是,他坐在一窩雞蛋上面,看看自己可不可以孵出小雞來,結果證實直接用人體體溫孵蛋,容易把雞蛋壓碎。

儘管他做過無數次失敗的實驗,可是一生中申請專利的發明,包括電燈泡和留聲機在內,卻多達二千五百項。當他下決心要帶給人們「光明和歡笑」時,大多數的人都嘲笑他。愛迪生沒有放棄希望,在發明電燈泡的過程中,他失敗的實驗超過一千次,人們告訴他那是徒勞無功的,只會浪費時間、金錢和人力,他卻大聲喊道:「徒勞無功?每次我做一個實驗,都得到新的結果。失敗是成功的踏腳石!」

決心要「從文明的舞台,驅走夜晚的黑暗」,愛迪生告訴大家會在一八八O年初,達成他的目標。果然,在一八七九年十月,他創造出第一顆電燈泡。這樣的成就,受到許多推崇和讚美,人們體認到愛迪生的發明是不受任何環境影響的。愛迪生帶給人們光明和歡笑,大家都稱讚他是天才,可是他說:「成功是一分的天才和九十九分的努力。」他那種研究、發明、不斷改進、永不知足的精神,正是他成功的原因,也是人類進步的原動力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不要怕改變  王大空

火車正在疾行,我問一位同行的朋友,你府上哪裡?他說他是彰化縣北斗鎮人。那時火車正開過斗南。我說,北斗,怎麼從來沒聽過這個地方,大概火車不打那兒過吧?我的這位相識不久的朋友,聽我這麼一說,對著明淨的車窗,不禁無限感慨的訴說起來。他說,當年是有在那兒建鐵路的計畫的,可是由於地方有財有勢的人反對,這計畫就沒能實現,因為沒火車,交通不方便,地方就繁榮不起來了。他又說,以後還有過要在北斗創建糖廠的計畫,也是地方人士反對,改到溪州去設立了。

這位朋友的話一點不錯,許多人或者不如說很多人喜歡安於現狀,寧可抱殘守缺,也害怕改變,不願意改變,現實得近乎沒有夢想,即使有希望的夢,也感覺美夢成真的過程艱苦曲折,美夢成空的可能性不會少於百分之一,就不願意犧牲奮鬥,奉獻努力了,不如安於現狀,抱殘守缺,任月落星沉,滄海桑田,我就是我,我還是我,一點不改,一點不變。

但是你真的一點不改,一點不變嗎?不能。你也不能讓你周遭的人、事、物不變,你能讓地球不運轉嗎?,能讓水停止流動嗎?不能。太陽西沉又東升,抽刀斷水水更流。儘管我們之中很有些人不喜歡,但萬事萬物,無不隨時隨地在變。芸芸眾生,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在同樣的河水裡洗兩次腳。我們害怕改變,阻擋改變,拒絕改變,是怕變壞了,變亂了。但是如果我們能探測出變的聲息,看清楚變的潮流,順應變的趨勢,掌握變的方向,爭取主動,操之在我,那麼無「變」而不利,還害怕什麼改變了,變亂了呢?

今天我們所依附生存生活的世界,是變動的世界,所依附成長成熟的時代,是變動的時代,不改變是不可能的。要掌握變的方向,順應變的趨勢,處變不驚,把一切改得好,變得強,使改變的結果是新面貌、新思想,在每一分鐘的改變中,享受改變帶給每一個人的蓬勃朝氣和新生力量。

蟲舞  馮輝岳

我家四周都砌有小水溝。

靠近後面的這一段水溝比較寬,溝底的水泥龜裂了,形成幾個坑洞,經常積著水。這一段水溝少有乾涸的時候,因為我家的澡堂就在後門邊,洗澡用過的水,全都排進這裡來。

天氣晴朗的日子,陽光照進小水溝。走出後門,我喜歡蹲在水溝旁,看那一漥一漥的積水。這些原來渾濁的汗水,沉澱以後,只見厚厚的黑泥鋪滿溝底,上層的水,卻是清澈透明的。陽光穿過水面,映在溝底,亮亮的、暖暖的,我看見許多像極小蚯蚓的紅蟲,這裡一隻,那裡一隻,紛紛鑽出黑泥漿,在清澈的水中蠕動││不,應該說是扭動。一漥積水裡,大約有兩三百隻呢!比紅絲線更小的身子,不停的扭著、舞者,扭頭扭腰扭屁股,牠們興奮的扭哇扭哇!陽光越強,她們扭得越起勁。一漥漥的積水,’彷彿一座座的舞臺:精力充沛的小紅蟲,是快樂的舞者。幾百隻一齊扭舞,靜悄悄,沒有音樂,沒有鼓聲,但,那是多麼壯觀的表演哪!

我聚精會神的觀賞,連水溝飄起來的味道,也不覺得臭了。

觀賞小紅蟲的扭舞,成了我的祕密。好幾次,我夢見成千上萬的小紅蟲,在波光粼粼的大池扭動呢!

雖然每隔不久,母親都要沖一次水溝,不過小紅蟲好像永遠除不盡。

後來,有人告訴我,那些小紅蟲是蚊子的幼蟲,我嚇了一跳,從此,再也不喜歡看水溝中的蟲舞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請到我的家鄉來  林海音

請到我的家鄉來,我的家鄉是歐洲北部的丹麥

歐洲北邊的國家,是這樣的遙遠,你一定會說那是一個陌生的地方;但是我要一提那個「人魚公主」的故事,你又一定會說:啊,我知道!那我知道!這故事裡的可愛的美人魚,就是我國最會寫兒童故事的安徒生寫的。安徒生寫過一百多篇給小朋友看的故事,像醜小鴨賣火柴的女孩國王新衣等等,你一定都看過。丹麥有一位雕刻家,因為欣賞美人魚的美麗,欽佩她愛情的純潔,為了紀念她的偉大,給她雕刻了一座石像,立在我國首都哥本哈根的海邊。每逢漲潮時,海水就會淹沒石像的石墩,潮水退去後,石像又在陸地上了。石像的背後是汪洋大海,由海岸望去,海天一色,你不由得會想到這動人的故事。

我們丹麥的氣候是溫濕的,缺乏森林,但是農業和漁業很發達,我們的奶酪和牛油,每年輸出很多,在這裡也可以吃到美味的魚。

來吧,請到我的家鄉來吧!

請到我的家鄉來,我的家鄉是亞州的島國日本

打開地圖看看,處在日本海太平洋中間,幾個狹長的島,形成了我們的國家。

妳一定聽說過,日本是一個國際有名的觀光國家,有許多風景美麗的地方,玩也玩不完。

東京是我們的首都,也是世界第二大都市,人口有一千萬哪!從東京出發,一路可以到鎌倉看看青銅鑄的大佛,到熱海洗溫泉,到箱根去看一年到頭山頂積雪的富士山,到京都去看古蹟,到奈良去餵鹿,到大阪去看用巨石蓋成的大阪城

我們日本文字中,也夾了許多中國字,有的發音也差不多,所以你到了這裡一定不會覺得陌生,因為除了文字外,我們和中國相同的地方還很多。我們信仰佛教,廟宇多;我們敬仰孔子;也有孔廟;我們喜歡吃魚和豆腐。

我們的節日很多,每個節日都很有趣。別的國家只有一個兒童節日,我們有兩個,一個是男童節,一個是女童節。男童節大家玩燈籠,女童節玩娃娃。你想參加嗎?

來吧,請到我的家鄉來吧!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升旗台  馮輝岳

依稀記得讀小學時,第一棟教室前面,有一座美麗的升旗台。

洗石子的台座,中間矗立著銀色的旗竿,筆直的伸向藍天。兩旁和後面,簇擁著墨綠的龍柏。沿著升旗台四周的花圃,圍繞著白色的矮籬。那矮籬只有一尺高,由一塊一塊的木板搭接而成,塗著亮亮的白漆。矮離裡面,彷彿是一方聖潔的土地,在陽光下,散發著溫柔的光輝。

我經常站在附近的紅土操場上,仰望高高的旗竿和上面飄揚的旗子,年少的心中,總會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敬畏之情。

我們在升旗台後面的空地,畫了一個躲避球場。下課的時候,大夥兒躲著那被扔過來扔過去的球,呼叫聲和歡笑聲吵翻了天,一旁的升旗台,卻像坐禪的老僧,靜靜的。偶爾,皮球越過矮籬,滾進去了,球場的喧嘩嘎然而止,彼此面面相覷,然後,一個膽子比較大的同學,踮起腳尖,深怕冒犯什麼似的,躡手躡腳的跨過矮籬,鑽入濃綠裡。大夥兒耐心的等著,直到皮球從濃綠中拋出來,球場的笑聲才再度揚起。也許,升旗台莊嚴肅穆的氣息,使我們覺得害怕吧!

我卻喜歡升旗台周遭的寧靜與安詳。

忘了那天為什麼留下來。我永遠記得,那是個晚霞滿天的黃昏,夕陽已經落到山後去了,同學們也都走了。我背著西山,看著眼前的旗座、旗竿和龍柏。靜極了,這在暮色中漸漸模糊的風景,似乎在訴說著什麼,只有我聽得到,它,輕輕的呢喃,戀戀不捨的跟落到山後的夕陽道別,跟天邊的鷺鷥說再見,最後,輕輕的在我身邊叮嚀:「孩子,該回家了………」我揮揮手,突然發覺暮色中的升旗台,真美。

多年以後,升旗台遷移了,舊址上蓋了一排新教室。升旗台和它周遭小小的風景,卻像一幅永遠不褪色的畫,恆然貼在我的心中。

 

挖筍子  嶺月

竹筍吃起來脆脆的,味道很鮮美。中國人很愛吃筍子,但是多少中國孩子知道筍子是怎麼長出來的。

我的故鄉在盛產竹筍的鹿谷。每年清明節回家鄉掃墓,我就順便帶孩子到竹林裡挖筍子。在密密麻麻的竹林裡,我們亮著眼睛尋找,看到剛冒出土、還很嫩、但長得粗壯的,我們就驚喜萬分的歡呼著將它挖起來,這樣的筍子最好吃了。

孩子說,奇怪,過年時回來,都不見有筍子,怎麼一下子會長出這麼粗壯的胖筍子來呢?

我告訴他們,胖筍子當然不是一夜之間長成的,竹根在堅硬的地底下,利用漫長的寒冬默默成長,暗自孕育筍芽。等春天一到,甘霖降下來,它們才撬開土石,雄壯的冒出頭來。冒頭時根部已經生得很紮實,所以長起來強勁有力,不要一個月就挺挺拔拔,長成有枝有葉的長竹了。

孩子聽了很訝異的說,那我們不要挖筍子,挖掉多可惜呀!

我說不挖也不行,竹媽媽根部抱著很多小筍芽,有的生在不容易長的石頭縫裡,如果不把長出來的挖掉一些,竹媽媽就懶得叫石頭縫裡的孩子們努力掙扎,努力冒出頭來了。我說這和人一樣,不受點刺激和打擊,是會忘了努力的。

孩子笑一笑說,媽媽,假如您是筍子,希望被挖掉,還是希望被留下來呢?

我也笑一笑的說,中國人喜歡吃筍子,在我最鮮嫩好吃的時候被挖掉,我會覺得貢獻大而很高興。但是我如果沒有被挖筍人發現,我也不會氣餒。因為我有足夠的勁力往上伸,往上長,只要我能夠趕過身邊兒的長竹子,我就能得到雨露,也能照到陽光。然後我要跟著夥伴們在寒風和烈日下磨練,等我長成強韌的大竹子,還怕沒人要我、用我嗎?

孩子點點頭,默然沉思起來。他一定在想,竹子好偉大,不該冒頭的時候不冒頭,不該氣餒的時候不氣餒。不管風吹雨打,更不怕冰霜或炎日,一年四季青翠挺拔而不彎腰,這正是國人自強不息的堅忍精神呀!